含光君和江宗主的比试,以夷陵老祖魏无羡半路搅局为终。看上去,含光君挨了蓄全力的紫电一鞭,而江宗主受琴音所袭内伤吐血,可谓两败俱伤。
回静室的路上,魏无羡一直搀扶着蓝忘机。蓝忘机实在觉得大可不必,用一点力推了推他:“放手。如此,不好。”
“哪里不好了?”魏无羡把他拽得更紧,挺了挺胸膛,目光横扫过一众看热闹的人群,故意提高了音量:“我乐意扶我夫君,有谁管得着吗?”
哪里有人敢说话。
“你别……”
“胡说八道是吧?”魏无羡语速极快劈里啪啦就是一大段话,“你说我胡说八道也好,九道也罢,我也不会放开的。这次不会,下次不会,这辈子都别想我放开你,除非你不要我了。”
“我不……”
“那就是要了?”魏无羡根本不给他机会,“那现在我扶着你回静室上药,其他的就别说了。”
蓝忘机叹了很长的一口气,浅色的琥珀眼睛里有不名的情绪跳动。
回了静室,魏无羡把蓝忘机强制按在一旁不许他动,自己去打了温水,又取了静室里的方巾和药箱,蓝忘机则一直目光深沉地盯着他。看这人忙成一团,又对静室的陈列摆设均熟门熟路,到了这个时候,才终于相信了那个念头:
自己大概真的,心甘情愿让另一个人闯进自己的生活了。
“你看我干什么!”魏无羡偶然回头看见蓝忘机一动不动,催促道,“你快脱啊。”
“什么?”蓝忘机看上去有些茫然。
“脱衣服啊。”魏无羡答得理所当然,头也不回地继续在药箱里翻翻找找,又马上自行否定,“不你还是别动,我来。”
温水,方巾,药膏都备齐了。魏无羡上手就来扒蓝忘机的衣服,蓝忘机惊得往后一缩,大约牵动伤口,皱了皱眉。
这点神情变化自然是逃不过魏无羡的眼睛,心疼得不行,快纠作一团了。
但从蓝忘机的视角来看,魏无羡看上去却像是有点生气了。好几天接触下来,这人从来都是满嘴胡话,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笑笑,蓝忘机还从没看见过面带怒气的魏无羡。
“蓝湛我跟你说,你别又说你要自己来!你当我是死的吗?要你受了伤还要自己上药!”
片刻,魏无羡自知语气过重,又赶紧放缓哄道,“好了,二哥哥。伤在肩膀,你自己看不全的,还是让我来吧。”
不知怎的,蓝忘机听出了一丝恳求。
蓝忘机抿了抿唇,并不接话。魏无羡便当他默许,便轻轻解去其外衫,把中衣一侧褪到肩膀以下,一手固定住。一道横贯大半个右肩狰狞的伤痕便显现出来,血迹尚未完全凝固,伤痕又深,颇为触目惊心。
魏无羡又红了眼,凑上去轻轻吹了吹气:“疼不疼啊,蓝湛。”
修炼之人,尤其是到他这个境界,夜猎也好,比试也好,谁还没受过点伤。像这一鞭,修养得当,连疤痕都不会留下,又何足挂齿。
等等,蓝忘机突然抓住了两个关键词。
鞭,疤痕。
果然,魏无羡喃喃开口,像是不小心把心声念出来了:“我看不得你挨鞭子,蓝湛。”
蓝忘机轻轻动了动身子,提醒道:“上药吧。”
魏无羡的思绪便被拉回来,也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。把方巾浸湿了,擦去伤痕周边的血迹,动作极其轻柔,仿佛是在擦什么世间至宝。又用手指沾了一点药膏,涂在伤口上。
魏无羡边涂边自责地絮絮叨叨:“主要怪我,我不该在那个时机喊你。我当时没看清楚,江澄……”
“江澄。”蓝忘机难得抢话,把这两个字重重地咬了一遍,意味不明。
“是啊江澄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要跟你打,你说你也是,根本没必要理他。”
“他为何邀战,你不知?”
魏无羡脸上流露纯粹的茫然,嘟囔道:“谁知道他发什么疯。”
脑子里却想起江澄吐血的模样,分了片刻神,手上力道一下子没控制住,蓝忘机半真半假地轻哼一声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蓝忘机语气毫无异样,手指却是悄悄蜷起。
“没什么。”突然被问,魏无羡显得有些心虚,又沾了一点膏药。
蓝忘机不说话了,神色更冷。
膏药上完了,魏无羡看着这条鞭痕,无声叹了口气,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了,凑上去亲了亲旁边的皮肤。
“你干什么!”蓝忘机身子一僵。
“想亲你呀!”魏无羡笑得天经地义。
这天白日剩余的时光,便在静室消磨了,但魏无羡看上去颇有些心不在焉。一看蓝忘机似是看书入神了,便想往外溜,结果蓝忘机总是“适时”抬起头来,冷冰冰问一句“何事”,魏无羡就打着哈哈说倒倒水或者看看书,每一次,蓝忘机手中书的页边都快被捏皱了。
一直到亥时钟声响,魏无羡像是如释重负直接跳起来,又突然觉得自己行为太夸张,悄悄看蓝忘机,见他没有多余的神情,才放了心,一一吹灭烛火。
魏无羡清了清嗓子,装作不经意地道:“亥时了,睡了。”
蓝忘机抬头看一眼他:“嗯。”
两人分别入内间和隔间。魏无羡躺在塌上,估摸了半个时辰,蓝湛怎么也该睡着了,便悄悄起身从窗子翻出去了。很轻的声响,但蓝忘机也同时睁开了眼。
魏无羡去干什么?
自然是去看江澄了。受忘机琴音浪正面击中吐血,必定是不轻的内伤了,也不知道具体伤势如何。
“蠢江澄。”魏无羡低声咒骂,但神情始终舒展不开。
疾行到云深不知处的客房,还不消魏无羡挨个挨个找过去,江澄的怒吼便从一间房传出来:“我说了我不喝!拿走!”
“你们下去吧。”像是金凌。
便有江家的一些门生陆陆续续从房里出来,魏无羡借着柱子隐蔽和灯火昏暗的优势,几步接近,翻上房顶,掀开一片瓦片。
江澄半躺在床上,脸色有些苍白,金凌端着一碗药,正在苦口婆心劝他。
“舅舅!你这是干什么!你既然受了内伤……”
“开玩笑,我会被他蓝二打伤吗?!”江澄气极,竟一把掀了药碗,青瓷碗碎成数片,药也洒了一地。
金凌闭了闭眼,似是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。
魏无羡心里暗道:“还有力气逞强,看来是蓝湛打得还不够狠!”
话虽如此,但神情终于舒展了一点。
“行吧,那不喝药。”金凌无奈叹气,话锋一转,“那你说,你为什么要跟含光君邀这一战?他得罪你了?”
“他得罪我江家的人,就是得罪我!”江澄情绪激动,竟是又猛烈咳起来,金凌赶紧上前拍了拍他的背。
“江家的人?谁啊。”
本是无意一问,但江澄却像突然噎住了,半晌也说不出话来。
金凌看舅舅一副古怪的神情,略一思索,竟也是有些同仇敌忾语气不善地问道:“含光君怎么欺负魏无羡了?”
江澄哪听得这个,刚刚的一点难堪也忘了,瞋目切齿道:“前天晚上碰到他,就觉得有点不对劲。我去静室一看,门开着,蓝忘机一人点着烛火坐在那里。后来在云深不知处找了一圈,看见他在后山倚着一棵树睡了,这个蓝二,干的什么好事!”
魏无羡脚下一滑。
“谁?”
“谁!”
魏无羡赶紧掐出一声猫叫,室内的人还是不放心,只听见江澄嘱咐金凌出去察看,魏无羡赶紧轻手轻脚从另一边跳下去了。
他一时,不知道该为那件事更揪心。
是失忆的蓝湛竟也违背家规,点着灯等了他一晚上;还是江澄竟然是以为自己被蓝湛欺负了,替自己出头,才跟蓝湛大打出手。
“蠢江澄。”魏无羡又骂了一声,但声音已经有点不稳了。
他低着头,还没来得及把这些情绪理理清楚,一双白靴便突然出现在眼前。魏无羡有些愕然地抬头,只见蓝忘机披一段如霜月光,衣着一尘不染,云纹抹额在夜风中飘起,神色冷漠。
“你是云梦江氏人?”
有一种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心虚,一时之下,如实作答成为了本能的反应。
“是。”
“你刚刚去看江晚吟了?”
“对。”
“他是为了你才和我打的?”
“好像是。”
“你和他……什么关系?”
魏无羡一愣,眼神飘了飘,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复杂。答他是江澄师兄,那他的地位在云梦江氏应该很高,可是以今天云梦江氏人对他的态度看来并不是,而且后续解释起来更麻烦;若答是普通门生,那江澄没道理要为一个外姓普通门生做到这一步吧?
还没想好怎么说,空气温度骤降,危险感突然出现。
魏无羡眼神一定,只见蓝忘机上前一步,咬牙道,“你和他……什么关系?”
“啊?”
魏无羡眨了眨眼,他觉得——
这个语气,真奇怪啊。
羡羡:hello??蓝湛你在想什么???
请大家放心,我插刀发糖都很快的,这只是失忆的姑苏醋王结合他所看到的闹出来的一个乌龙想法,不会展开闹上好几更的。
鸣谢:感谢小可爱捉虫@啊哈 (我找了好久艾特不到这位不好意思啊😭)第一更听到的是卯时的钟声
@神经病院尊上 羡羡是第一天晚上在遇到舅舅之后,就去藏书阁把书拿走了,藏在别的地方。所以第五更二哥哥看见他走的方向应该是静室,那是时候羡羡回去整理静室里一些鬼道之物,和书一起埋。